翩翩然

碎片【下】

前置内容请点【碎片】,全文GS RS CA大乱炖,时间线杂乱,尽量贴合了原著情节,有刀子慎重


20.

Gin和Rum的关系一向说不上很好,除了必要的高层会议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而且Rum和宫野志保的父母算得上是交恶,所以Rum在电话里拒接了他对于停止引爆实验大楼、重新检查Sherry所在的封闭楼层的提议丝毫不让人意外,甚至Rum拒绝透露更多关于Sherry如何逃离的细节。

他单手把着保时捷的方向盘,另一只手不停的刷新着电子地图,上面那个代表Sherry的红点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大楼里,没有变过。

他把车停在实验楼背后的居民区的小巷里,用车上的点烟器点了一支烟。FBI已经在前门处拉起了警戒线,但由于大部队还没有到,所以还没有人进入楼内。他在暗处观察,果不其然的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他做梦都想对方死的男人,赤井秀一。

他嘲弄的弹了弹烟灰,抬起头,正好看到顶楼的实验室的灯亮着。他愣了一下。尽管他从客观逻辑上一早就告诉所有人Sherry不可能逃出,但他看到那盏亮起的灯的时候仍然腾起了异样的欣喜。

但如果她在里面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他享受的抽着手上的烟,微微眯起眼睛,但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绪。

这是一个没有回头路的赌注。FBI在外面虎视眈眈准备破入,而Rum在楼里安装好了招待FBI的炸弹,再加上一个在与世隔绝的顶楼上对外面一无所知的Sherry——当然也有概率她根本不在那里,那盏灯不过是障眼法——每一个因素都拉扯着他的四肢,影响着他的判断。

烟抽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赤井秀一似乎等不及了,他和身边一个高中生般年纪的男孩凑到一起,似乎在商议什么,然后很快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两件防爆服换上。

他冷笑,真是怕死的苍蝇。

 

而另一头的赤井秀一确实已经耗尽了耐心。第一队人已经在做出发前最后的训话,而他已经换上防爆服,打算跟随第二队一起进入大楼。按照Vermouth的说法,宫野志保已经被转移走了,但她肯定会留下一些什么线索。

他劝工藤新一不要涉险,虽然有些怨怼他同意志保服药参加东大讲坛的事情,但工藤是工藤家的独生子,让他参加这种高风险的行动是不人道的。但是工藤新一铁了心要跟来,甚至为了参与行动不惜再次服下临时解药。

他站在实验园区的马路对面,目送第一个小队进入大楼。就在小队刚消失在大门内的转角处时——砰——热浪铺天盖地翻涌而来,连带着他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他取下防暴头盔,立刻转身去装有无线电设备的工具车确认第一小队的安全,从传回来的实时记录影像来看,爆炸威力并不大,但大楼的几处主要通道都充斥着烟雾,应该是爆炸引起的火势开始蔓延。

詹姆斯拦住他,示意他不要再进入大楼,难保其他楼层没有威力更大的炸弹等着他们。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拿起旁边的望远镜,观察第一小队进入大楼后的负伤情况,迅速布置下救援人员——他的余光突然在镜框视野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的消失在了一楼的玻璃窗边,但他不可能看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念出那个名字:Gin。

旁边的工藤新一虎躯一震,发疯似的抢过他手里的望远镜。他懒得理会,顾不得许多,立刻冲了上去。这是他和那个男人奇怪的默契,他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能让Gin此时此刻冒着FBI发现的风险潜入在这栋大楼的原因,无外乎事关宫野志保。

他火急火燎的冲进大楼,里面的火势比他在屏幕里看到的还要大,他抓起一个倒在旁边的第一小队的队员问道:“那个金发的男人去哪了?”队员颤抖着指向大楼斜侧的一扇不起眼的铁门——他推开门,金属门的温度立刻烫伤了他的皮肤。

门外是大楼的外置式金属楼梯,刚好夹在楼体凹进去的地方,不从特定角度很难发现,在这种楼内充满烟雾的时候,仅有这个楼梯勉强可以正常通行。

他顺着楼梯往上,头顶的脚步声和他出奇的一致,他突然想感叹这何尝不是一种奇怪的浪漫。

 

咻——砰——熟悉的子弹的破空声,伴随着清亮的射击声。

时间被静止了似的,他缓缓的回头,却发现枪声来自远处的工藤新一,他正端着卡迈尔的那把AUG,朝着他的方向射击,而卡迈尔慌张的试图抢过枪,却又不敢轻易碰他——不,工藤瞄准的方向还要再高一点——他猛地反应过来,伴随着楼上的一声沉闷的倒地声,他以最快的速度在工藤新一补枪之前赶到Gin的身前。

他抓住那个男人的肩膀,疯狂的摇晃他,问道:“志保在哪?”那个男人抬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轻飘飘的说道:“你的同事继续开枪的话,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真是奇怪的信任,赤井秀一发觉自己立刻百分百的相信了Gin的话,并不由自主的扶起身边的男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子弹可能射击的方向。

“她在这里?”他的语气充满绝望,因为这是最坏的可能性,组织绝对不会把活着的宫野志保一个人留在一个很快会被FBI查封的地方,甚至对于她那种敏感的身份,就算是尸体都不会留给FBI。

Gin扫了他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恐惧,嗤笑道:“我不知道。”

赤井秀一简直想一拳揍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压着怒火问道:“什么叫不知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Gin无视了他的怒气,冷笑着自嘲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一起推门进入顶层的室内,火势还没有完全蔓延上来,如果不是一些浓烟,甚至看不出起火了。Gin右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左手在数字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着认证成功,大门缓缓打开,引入眼帘的是干净的走廊和一排房间,与多年前他在组织时常去的那个实验室差不了太多。

Gin推开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血浸染了他黑色的风衣,步履也已经不稳,粗重过的呼吸声证明着他正忍受的痛苦。

他在尽头的那扇门前停下,短暂的驻足后,推门进去,紧接着,赤井秀一听到了那个他让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的声音——

她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还在关禁闭吗?”

 

21.

此时是凌晨,她服下两片褪黑素,仍然难以入眠。

赤井秀一不在家,原本他想带她回英国过节,但她推托说大学还有未完成的工作后。来他也想留下来陪她过节,但是在她和玛丽姨妈的双重要求下,最终还是乖乖独自回了伦敦。而此刻,她坐在美国家中的卧室飘窗上,端着一杯热可可,失神看着屋外的雪花鹅毛般落下。

又是圣诞节了,她想。

她给工藤发消息,跳过了问好的话语,直接没头没尾的写道:我想要圣诞纪念杯。隔着时差,日本大概正是中午,所以他回消息也很快:哪个牌子的?她不禁莞尔,又回复道:就是圣诞集市上的那种。工藤回:那我可没法,只能劳烦大小姐自己去圣诞集市买了。

她满意于工藤的回答,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似的,利索的打开电脑,搜索出美国地图,接着,她闭着眼随手一指——睁开眼,是华盛顿。那就去华盛顿吧,她想。

她在第二天下午才起床,梳洗化妆,甚至挽了头发——她在顶级学术圈的领奖台上时都没这样隆重过。

华盛顿的圣诞集市比不上美国其他几个旅游城市的热闹,她站在人群中,看着来来往往三五成群的人们,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漂浮的幽灵。接着,她看到熟悉的摊位,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杯子的饮品摊,相同又不同。

她走过去要了一杯热可可,摊主热情的招呼她,问她为什么不来一杯热啤酒,她不假思索的笑道:我还没到能喝啤酒的——她没有把话说完,愣住在那里,脸上的肌肉不受神经控制般抽搐,眼眶里有热气上涌——没什么,那再给我一杯热啤酒吧。

她笑着跟摊主说道,却在低头掏钱包的瞬间眼泪落到了手背上,转瞬即逝的,又蒸发在空气里。

有的人,存在即是一颗刺,拔与不拔都会疼的死去活来。

其实她知道组织里向来有一些暧昧流言,但不是和Gin,反而是和Rye。她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泄气。

Gin身边的女人向来没断过,如过江之鲫,总有人挤破脑袋想要和这位饱受重视的顶级杀手一度春风。她察觉到自己会为这样的事情生闷气,却又并不想和她们一样睡到Gin的床上去——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曾经有过几次睡到一张床上,那大约还是她五六岁的时候,所以她根本无法设想他们以另一种关系睡到一张床上会是什么样,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光是一瞬间的想象就足以让她浑身鸡皮疙瘩。

但那时她才十多岁,还那么年轻,以为自己看到了事情的本质,却实际上无知到可怕。

后来她和赤井秀一走到了一起,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拥吻,动情又克制。做的时候她的大脑突然没由来的蹦出一个问题:如果此刻的人是Gin,她会推开吗?

她失神的看着那双相似又不同的墨绿色的眼睛,不敢细想自己的答案。

 

躺在救护车上的工藤新一快要急疯了。他分明已经看到了Gin,而且击中了他一枪,但是在他想要冲进大楼的时候,那种熟悉的灼烧感席卷了他身体每一根骨头,让他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身边的卡迈尔把他扶上了赶来的救护车,大楼里面的第一小队还没有安置好,他却成了第一个被照顾的伤员。

他满头是汗,几乎喘不过气,用颤抖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另一颗胶囊。这一次维持的时间大概只有不到一个半小时了,再这样服药,说不定下一次连一分钟都变不回去。他知道这样的概率,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哪怕一分钟变回江户川柯南、被其他人拦在现场外的事情。

他盯着手里的药丸犹豫了大概五秒钟,一仰头,决绝的吞了下去。

前一波灼烧感还没有停止,下一波更痛苦的撕裂感就盖了过去,几乎要把人吞噬进无尽的黑洞。

他曾数次为了毛利兰吞下这样的胶囊,但过去的每一次都没有如此的痛苦过。或许是因为过去灰原哀总能在服药的时候呆在他旁边,精确的掌控他的药量和间隔时长,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专注的在纸张上记录,但又总能分神在适时的时候递给他擦汗的毛巾。

正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让灰原哀不在的每一次,都令他百般不适、坐如针毡,所以他曾被很多人开过玩笑,又或许是认真的质问过:柯南,你是不是喜欢灰原/小哀?

他不知如何作答,心情甚是无语。他心想:我和灰原看上去是能谈恋爱的那种关系吗?

他可以轻易的想象和兰恋爱结婚生子的场景,如此的顺其自然,但是一旦那张脸换成灰原——不可能的,那个冷淡的哈欠女怎么可能每天围着围裙在我醒来之前给我送上早茶,又怎么可能在我出门上班时弯腰鞠躬祝我一路平安之类的——她只会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翘着二郎腿,使唤我去泡咖啡。

故而,他只能一次一次不胜其扰的摆着手跟人解释:不是的,我和灰原不可能的,到死都不可能。

 

可是,那时他也才十多岁,还那么年轻,以为自己看到了事情的本质,却实际上无知到可怕。

后来她去了美国,而他留在了日本。他们偶尔隔着时差互发短信,有上句没下句、颠三倒四的,说着一些琐碎又无趣的小事,却偏偏成为他生活中难得的彻底放松的时刻。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她不需要顶着“江户川的女朋友”“工藤的恋人”的头衔,不需要被其他人知晓存在,甚至不需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会理所当然的成为独有的特殊。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套入恋爱结婚生子的模具里。”他终于领悟了这一点,但不幸在于,教会他这一点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带走了灰原哀的赤井秀一。

是的,那个男人为他做了一次完美的示范。

 

23.

Gin推开门的时候,宫野志保正在专心的做实验副产物的光学频率分析。她其实早就听到了大门开门的声音还有鞋跟叩击地面的脚步声,但她用小拇指想也知道进来的人的身份,所以根本懒得迎接。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还在关禁闭吗?”她抬起头,懒洋洋的问道,却在下一秒发现男人异常惨白的面色和正在往下滴血的衣角。

“你哪里受伤了?”她冲上去,几乎称得上是娴熟的掀起男人的衣服,灰原哀的身体刚好让眼睛正对着男人的腰的高度,映入眼帘的是血肉模糊的腹部,外翻的肌肉组织和衣服的布料粘在一起,扯开的力道让Gin都不禁发出了嘶的吞气声。

她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下手,而Gin仿佛脱力般缓缓俯下身,跪在地上,脑袋重量压在她的肩上。

他轻轻的说:和他走,Sherry。

他,哪个他?为什么要走?走去哪?你呢,你怎么办?你联系组织医院了吗?她在一瞬间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引得Gin噗嗤一笑。

他反问她:你不是天才吗,自己想。

她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讷讷的回答道:可是我这里没有联网的电话,你的手机呢,我帮你联系人来。

Gin不说话,只是闷闷的伏在她的肩膀上笑。她看见又一个身影从走廊那头走近,她本能的开始使唤人:“那边的,过来一下,立刻通知医疗组,类型是枪伤,等级是最高,评估人就报我的名字......”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因为阴影里显现出的是赤井秀一的脸。

她的理智开始游离,逻辑变得混乱,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但Gin打断了她的失神,他的声音脆弱的像一根蛛丝,风一吹就会破碎。

他说:“快走吧,Sherry,你自由了。”

她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自顾自的继续对Gin身后的赤井秀一吩咐道:“Rye,把他扶到解剖室去,来不及等医疗组了,我来操刀,不是什么很难的手术,你......”赤井秀一就那样静静注视着她,并不打断她的自欺欺人,眼神中带着怜悯和同情。她的眼泪彻底突破防线,浑身颤抖着,声音哽咽得吐不出一个字。

脖颈处传来喑哑而低沉的嗓音,他很少有说话如此轻柔的时刻。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比现在这个样子还要小得多。”他说,“真可惜啊,我们竟然因为一个宫野明美走到今天这一步.......”

楼下的火势终于蔓延,火苗从窗外蹿上来,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所有可以被点燃的东西。

Gin接着说:“你会永远恨我吗,Sherry?”

她做不出任何反应,泪水像止不住的阀门一样低落在他的侧脸。模糊的视线里,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她人生第一次八岁的时候,因为在学校遭到了对亚裔的排挤而抱着Gin无助的哭,而Gin对那个年龄的她格外耐心,把她抱在胸前。那时,她的下巴刚好可以放在他的头顶上,浅金色的头发像夜晚里唯一的若隐若现的月光,让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刚好能看清回家的路。

她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出了回应。

她保持着这个甚至称不上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赤井秀一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把他们分开。

 

24.

诚实的来说,Gin从没有后悔过杀死宫野明美,如果硬说有一丁点后悔,那就是后悔没有早点杀死宫野明美,趁Sherry还没有回日本之前。

他几乎是生理性的厌恶那个女人,厌恶她的天真,厌恶她的愚蠢,厌恶她给宫野志保带来的祸患,厌恶她理所当然般不叫代号、而亲密的叫她:志保。

他同样不能明白为什么Sherry总是能因为那个女人和他进行无意义的争吵,为了多五分钟的通话,为了多一次见面,为了那个女人引进来的FBI,为了那个女人的死亡——多么不可理喻,他和Sherry生活了十多年,而那个女人不过是短暂的和Sherry在组织的监视下见了几面而已。

在Sherry逃离组织的那段时间,他曾把这个问题提过给Vermouth。那时他们正做完,Vermouth起身去拿她的烟盒,而他已经靠着床背点燃了一支自己的。他问:“血缘对人有多重要?”Vermouth仿佛看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回答道:“你是孤儿,我也是,你问我有什么用。”他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半晌,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就此结束的时候,Vermouth又缓缓开口了。“不过如果是失去血亲的感受的话,我倒可以告诉你。”她深吸了一口烟,吐出半个烟圈,露出一个恍惚又魅惑的笑,“我有多想Sherry死,失去血亲的感受就有多痛苦。”他也笑了:“那大概是挺痛苦的。你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剐了她千百遍。”

他们都笑起来。两个孤儿讨论血缘,就像两个盲人讨论太阳,而其中一个盲人跟另一个说:我虽然也是盲人,但我知道失明的时候有多痛苦。不过都是一些一些没头没尾的话罢了。

其实差不多的问题,他也曾问过Sherry本人。

那个时候Rye的身份刚被揭穿,而Sherry因为FBI捣鬼引发的实验室爆炸被送进了急救室。他隔着玻璃看着那张脆弱而没有血色的脸,甚至呼吸的起伏都难以察觉,像是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他沉默的想:这样让她独自身处危险之中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了。

Sherry在ICU躺了一个星期,靠着机器维持虚弱的生命体征。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干哑得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却坚持着努力发声。

她说:“姐姐呢?”

他气笑了。他在病房外寸步不离的守了一个星期她不问,而那个引狼入室让她身陷险境的女人却成了她第一关心的要事。

“你姐姐对你有那么重要?”他嘲讽她,毫不留情的甩脸色,她却罕见的没有计较,很认真的回答道:“当然很重要,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多么强有力的一个词,多么无懈可击的理由。

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良久后,只是平静的交代医护看管好Sherry,然后毫无停留的转身离去。

 

25.

赤井秀一把宫野志保放在一边,砸碎消防柜的玻璃,试图用灭火器撞开关闭的楼层大门。而宫野志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像个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赤井秀一也不得不烦躁起来。这扇门如果是静态指纹还好说,但偏偏是动态的签名识别,而Gin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给他们解锁了。

“赤井先生——”门外传来工藤新一的呼喊,他为这个男孩找人的执着震惊了一瞬间,但立刻反应过来,回应道:“工藤,志保在我这里,但这扇门打不开,你在外面有办法打开吗?”

门外面安静了仅仅一瞬间,然后下一秒立刻是一连串激动的叫喊:“灰原,灰原你也在吗?灰原,你还好吗?灰原?”

他叹了口气,试图阻止工藤新一的兴奋,但是还没有开口,身边的宫野志保又慢慢的活了过来似的,缓缓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激活了大门的数字屏。

屏幕亮起,只见她顿了一会儿,伸出左手,像是复健运动一样微微活动手指,然后在数字屏上一气呵成的写下:Gin。接着,大门传来认证成功的提示声,门开了。

他看向身边的宫野志保,欲言又止。

工藤新一从门外冲进来,蹲在宫野志保身前,从上到下仔细的检查她是否完好无损。见她身上满身都是血,不由得紧张的摇着她的肩膀问道:“哪里受伤了?怎么一回事?”只见身旁的女孩迟钝的摇了摇头,仍然一言不发,赤井秀一适时的开口解了围。

“是Gin的血,他的......就在里面。”他跳过了尸体二字,生怕刺激到宫野志保,“FBI那边安排的直升机已经在楼顶上空待命了,我们从外置楼梯撤离吧。”

他抱起脆弱的像纸扎的一般的女孩,朝外置楼梯走去。

工藤犹豫了一下,朝他们说道:“你们先上去,我马上就来,保证很快的。”说着便把刚才赤井随手方向的灭火器夹到了门的中间,防止门再次关闭,然后飞快的朝走廊里面跑去。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先朝外置楼梯走去——他手上还有一个已经半死了的宫野志保,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火场里。

FBI的直升机在看到他们后立刻抛下了软梯,他示意同事下来先把这个小女孩接上去,他还要等另一个多事的男孩。

很快,工藤新一也出现在楼顶,他什么也没说,心知肚明这个少年一定是亲自去确认Gin的尸体了,同时,他留意到工藤的裤袋里隐约有薄片状支起的形状,从他的经验来说那应该是一张卡纸或者照片。他想,也许工藤顺手拿走了志保在办公桌上的照片之类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示意工藤先上去,他殿后。

直到一切彻底安全,他坐在直升机上往下看,大楼已经几乎彻底被火焰吞噬,伴随着小型爆炸的轰隆声。

他察觉到指尖传来痛感,低头去看时才注意到,一开始推开那扇铁门时烫伤的手指已经起泡了很大一片。


26.

那一天之后,赤井秀一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宫野志保,同时,他每一夜都难以入眠。

他的梦里全是Gin一闪而过的金发,低沉的嗓音,和无处不在的烟味,而上一次这样频繁的梦见这个男人,还是在Rye的身份刚被拆穿的那段时间。

他梦见还是Rye的时候,前脚刚走出宫野志保的实验室,后脚就迎面遇上那个总是一身黑衣的阴沉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实验室外的大厅抽烟,竟然老老实实的遵守着宫野志保不允许在实验区域内抽烟的规定。他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却被叫住——“Rye,是吧?”Gin冷笑着,“你最近是不是来的太勤了?”他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回道:“我只是受她姐姐之托多来看看她罢了。”“是吗”那个男人站起身,把烟头精准的掷进旁边的垃圾桶,“但你看她的眼神着实不清白。”

他也梦见Gin看向宫野志保的眼神,千真万确那是过于清白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欲肉欲的,完全称得上“纯洁”。他甚至不得不揉搓眼睛反复确认,因为过于难以相信在组织这样的地方一个刀尖舔血的顶级杀手会用那样干净且柔和的眼神去注视一个靠在他肩上入睡的毫无防备的美丽少女。

他还梦见在美国的初见时——那仅仅是不到一分钟的短暂的一面,那个金发男人,或许那个时候应该称为男孩,扯开他拉着宫野志保的手,猎鹰一般尖锐的眼睛盯着他,说:“她叫黑泽志保,是我的妹妹,放开她。”

......

但当他几乎都要相信这是纯洁的兄妹情的时候,他又会梦到Gin附身下去的那个吻,就正正印在他肩头熟睡的宫野志保的唇上。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被惊醒,然后发觉自己一身冷汗,

他的噩梦当然不是为了Gin——说实话,Gin是什么感情对他来说毫无所谓——但是他绝望的意识到,每一个Gin的场景背后,都有无数个宫野志保的默许来支撑。

他有很多事情想问她:东大的事情到底是FBI和工藤的轻敌还是你的故意?Gin为什么替你隐瞒变小的事情?为什么组织最后要抛弃你在那里,但Gin却又去救你?为什么明明可以解开实验室的签名识别系统却过了一个多星期都不逃跑?Gin究竟知不知道你可以模仿他的签名到以假乱真,还是说这本就是他许可给你的特权?如果工藤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死在那里?......但是他问不出口,也害怕知道答案,更何况宫野志保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不想和他交流了,她无视他的存在,连视线都不停留。

最近她每天都睡在博士家的实验室里,几乎是一言不发,只有工藤新一能勉强和她说上两句话。他远远的坐在吧台,看着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强硬的拽着茶发女孩的衣服,硬是把她拖出了实验室。

“灰原,你再不晒晒太阳就变成吸血鬼了。”他说,“没这么着急的必要。”女孩垂着头,冷清的声音一如既往:“不行,这次我的实验资料真的被毁了,不赶在我忘掉之前做完,之后只会越来越难。”男孩又好言劝说了许多,都被女孩一一回怼了回去。

他忽然意识到,宫野志保看向工藤新一,或者说灰原哀看向江户川柯南,和那个男人的眼神如此相似:一模一样的干净而清白,不带一丝欲望却又明显的偏爱。他们总是无意识的将视线聚集在那人、又在反应过来后果断的移开,最后用沉默来粉饰不坦荡的一切情愫。是啊,他们甚至有一样的低级趣味,或许宫野志保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和Gin在称呼上一样执着:她也喜欢对着工藤新一叫江户川,对着江户川柯南叫工藤。

他觉得自己最近做梦做疯了,竟然把宫野志保和Gin类比在一起。但是这不应该吗?他自嘲的笑笑。Gin的名字写满了宫野志保至今百分之八十的人生,她的举手投足间藏着他的影子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他默默的注视着这对拌嘴的孩子。

他并不受伤宫野志保现在对他的熟视无睹,因为他格外清楚她这样做的原因——但事实上,他终究会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真相,而她一定会为此痛苦不堪。他也不想她痛苦,但正如Gin嘲讽他那般,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克制欲望的人,而他看向宫野志保的眼神向来不清白。

他想要的,从来都会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


27.

大约过了半个月,工藤新一终于看到宫野志保主动走出了地下室。这次是真正的宫野志保,不是装在灰原哀的身体里的,是完完整整的十九岁的她。

他快活的伸出手讨要解药,却被拒绝:“等过了一个月,我确认没有短期副作用过后才能给你。”他怏怏的收回手,但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我说灰原,如果成功了的话,那你岂不是没办法再变回灰原了。”

宫野志保仗着现在比他高出太多,随便一个看下来的眼神都带着嘲笑的意味。“是啊,大侦探,我做不成灰原哀了,趁你还是江户川柯南,帮我跟那群孩子们道别吧。”她轻飘飘的说,走到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可能把一颗没做过任何实验的药给你吃吧。”

他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乖乖在她身边坐下,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灰原,要不然.......要不然你也来帝丹高中一起上学?反正对你来说小学高中都差不多吧,都是不需要带脑子的普通人的生活......”

女孩白了他一眼,却也没说拒绝的话,自顾自的继续看杂志。

初夏的时间总是飞逝,很快宫野志保口中的一个月就耗尽了。工藤新一坐在博士家的沙发上,乖巧的伸手去接女孩递过来的胶囊。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他简直兴奋得想飞到天上去。

他从洗手间出来,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却仍然盖不住他上扬得眉眼,宫野志保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表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终于可以抽身了。工藤新一没有被她的冷淡影响,赤着脚径直跑到她面前,像个展示裙子的小女孩一般雀跃的转圈环顾自己,然后激动的把宫野志保也一并举了起来转了两圈。

“大侦探,我头晕。”她翻着白眼抱怨,耳根却泛起可疑的红晕。工藤新一立刻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又列出一个招牌式的笑容,说道:“上次我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来当我同学吧,灰原。”她扶着额,闭着眼缓和刚才的眩晕感,不置可否的避开了工藤的问题,答道:“该叫我宫野了吧,工藤。”

“是是是,那宫野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他不屈不饶的问道,“你要是同意,我明天就去校务处要入学申请表。”

“在她做决定之前,我还有件事情要讲。”工藤新一顺着声音回过头,看见赤井秀一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志保,我们两个人谈谈。”

宫野志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气压低到工藤新一都忍不住伸手推推她,示意她稍微克制一点。

“那,那我先撤了,明天见,灰原。”工藤讪讪的告别道,然后火速逃离了现场。

赤井秀一坐到宫野志保对面的沙发上,墨绿色的眼睛定定的看向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说:我知道你在因为什么事情和我置气,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一枪不是我开的,那天我身上根本没有带枪。

果然,宫野志保的脸上有了表情。

她抿着唇,眼神和他的碰撞在半空,又立刻再次低下头。

他接着说道:“当时Gin和我都在那栋楼的外置楼梯上,而工藤发现了他,朝他开了那一枪。但是志保,你不能要求一个不知道你和Gin的关系的人在那种情况下不对他开枪。”

他知道这话过于残忍,他把他和工藤同时摘了出去,让宫野志保的连恨的情绪都无处可放。他低下头,不敢抬头去看对面女孩此刻的表情。

过了许久,他听到女孩颤抖而空洞的声音响起:“你说的真好笑,什么叫我和Gin的关系......工藤替我报了姐姐的仇,我应该谢谢他。”

他哑然。

“和我回美国吧,志保,组织在日本的势力仍然很深,你的长相抛头露面仍然很危险。”和工藤不同,他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早已经懂得怎么把目的隐藏在一堆不能拒绝的冠冕堂皇之后。

但出乎他意料的,宫野志保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她说:我不会逃避自己的命运。


28.

事情的转机来的很快,仅仅是一个星期而已。

赤井秀一甚至还没写完手上的行动报告,就接到了来自阿笠宅的求助电话。

他赶到博士宅的时候,震惊的看着宫野志保正发疯似的举着一个小孩的胳膊,仔仔细细的查看他的肘关节。而那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没戴眼镜的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再次变小的工藤新一。

“为什么......”宫野志保反反复复的呢喃着这句话,“为什么还会变回去,我明明已经全部......”他走过去,从她手里解救下江户川柯南的胳膊。

那个男孩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反过来安慰宫野志保道:“没关系的灰原,我现在觉得做江户川也没什么不好。”宫野志保当然不可能听得进去这样的鬼话,她魔怔般不停的摇着头。

“不可能,我明明很严格的控制了你的临时解药的摄入,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抗药性。”她肉眼可见的处于崩溃的边缘。工藤新一僵在那里,不敢开口,但赤井秀一明白,在宫野志保失踪期间,这个男孩不知道私下服用了多少次临时解药。

“没事的,志保。”他上前圈住女孩,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有的东西是人类不能违背的——”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就违背了那么多次,可偏偏为什么就这一次——”他安抚着怀里像一只搁浅的鱼一般挣扎着呼吸的可怜人儿,一边给工藤使眼色。

但显然工藤新一确实还很年轻,或者说没怎么在宫野志保那里真的吃过瘪。只见他很郑重的把手搭在宫野志保的肩上,然后严肃的开口说道:“对不起,灰原,是我自己偷偷吃了几次临时解药,这不关你的事。而且十年而已,又不是什么不可跨越的——”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赤井秀一简直想一拳打在工藤新一的身上——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子踩了多颗雷。

“不关我的事?那侦探事务所的兰小姐呢?她也觉得十年可以跨越吗?”

只见工藤嗫嚅着,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和兰又不是相互绑定的人生,更何况我其实——”赤井秀一敏锐的察觉到他想说什么,立刻果断的出言打断:“话出口之前,你再好好想一想。”

客厅陷入了一片沉默。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继续开口:“话说回来,工藤,你昨天不是说那个东西拿回来了吗,今天你带过来了吗?”

“啊,那个啊,在我包里,今天上午刚从警视厅取回来。”他走到一旁,从包里拿出那个通体黑色的东西,“他们从车里发现的,已经做完表面的取证了,我说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这个东西,他们就破例还给我了。”

随着工藤新一掏东西的动作,赤井秀一收紧了手,更加用力的揽住宫野志保,默默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宫野志保的表情。

预料之内的,仿佛被给了致命一击一般,宫野志保在看到那样东西的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工藤新一手里的是一把伯莱塔M1934,枪托的底部刻着一个纤细的花体S。


29.

短短三天而已,宫野志保本就纤细的身体迅速瘦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散得薄纸。

她夜不能寐,疯狂的服用褪黑素,又因为过度用药而呕吐,简直是一场自我用刑的狂欢。

赤井秀一实在看不下去,他瞒着所有人,把宫野志保安排到了一所封闭的疗养院,让她离开有工藤新一的世界,也同时远离组织的视线。她每天只需要安静的呆在房间里,在看护的帮助下每天定时进食和服药,用时间缓和精神上的创伤。

是的,她的情况严重到需要服药。精神上的折磨已经到了躯体化的程度,她时常过呼吸,又时常四肢麻木。

他在闲暇时带她去海边散心,他装作没有发现后面偷偷尾随的妹妹世良真纯,反倒从容的等着真纯私下通报给他的母亲,这样他能少很多麻烦。海风撩起她已经微长的头发和裙摆,而她把手里的面包撕下一些,抛给空中盘飞的海鸟。

她问他:“你知道我是你亲表妹吗?”

他答:“嗯,后来知道的,但我不觉得有区别。”

这就是他和工藤新一的不同,他永远不会凭着一时的脑热说出不可挽回的话,无论好的坏的。他的言语永远是模棱两可的,不会脱口而出男高中生那种热血而纯情的宣誓,他有的只是深藏在一万个处心积虑后的欲语还休。

他安抚她,等新的身份下来,就带她彻底离开日本,而这一次她没有说什么不要逃避命运。

 

他知道,工藤新一现在在外面找她找疯了,但他又不敢大动干戈。

当初从大楼逃出到直升机上时,为了让女孩脱离组织前成员这个身份,他们一致决定对外宣称他们赶到时宫野志保已经死于爆炸,活下来的是一个误入大楼的和组织无关的小女孩。

但后来灰原哀又变回了成年人,所以现在工藤就算是找人都说不出一个要找的名字来。

那把手枪后来也留在了工藤手上。

那天宫野志保昏过去后,男孩终于察觉到事情的反常。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说这把手枪对她会很重要,该不会......”他微笑着不说什么,让男孩自己去领悟。

“所以,这上面刻的S是Sherry,对吧?”男孩很快推理出事情的原委,一如既往的聪明又敏锐,“这是她在组织时使用的手枪,可能会成为对她不利的证据,所以你才要我取回来。”

赤井秀一笑起来,不去纠正工藤推理里的错误。

这个男孩还稚嫩,他以为读懂了灰原哀就读懂了宫野志保,却不知道这两个身份之间隔着天堑。但他不同,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完了整出戏,目睹了演员离场,目睹了舞台拉下帷幕。

他心想:工藤,那个S可不是Sherry,我说的“重要”也不在于它会不会成为什么不利证据。

 

宫野志保在疗养院里一天天好转,世良真纯和玛丽的存在重新补全了宫野明美和Gin留下的空白,她也逐渐可以接受和工藤新一保持偶尔一两句的联系。而工藤新一也靠再次服药解药的短暂药效为工藤的身份做了最后的善后,彻底成为了江户川柯南。FBI那边也在他的运作下为宫野志保拿到了前往美国的新身份,很快他们就会在美国以夫妻的名义开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在重回正轨。

这场角逐里,终究是他会赢。

FIN.


谢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个同好!现在是本谜语人最喜欢的提问时间(乐):

贝姐口中的爱理是怎么一回事捏?小柯钱包里的照片是谁拍的,又是从谁那里得来的?......还有很多小细节,请大家自己发掘吧(笑)。

最后的最后,灰原哀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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